“榕榕,今天上班没有?”电话那头是我的母亲。
“正在忙呢,妈。”
“忙啥呢?”
听闻此话,刚调来营销部做售后不久,事情堆成山的我不耐烦地提高声音:“妈,有什么事你微信留言,先挂了,电话进来了!”
她顿了顿,语气低落下来:“你忙你的,那就这样吧。”电话被匆匆挂断,潦草收场。
直到忙完工作,夜深人静时,我才醒悟——我的母亲,她一定又在想我了。
恰逢国庆,我决定不再只关注工作,踏上了回家路。回家路上,便望见母亲坐在店门口,目光呆滞地望着街角。我心头一紧:什么时候我的母亲变得如此瘦小、苍老了?
像是有心灵感应般,她忽然转过头,看见我的瞬间眼睛就亮了,像个孩子般雀跃起身,全然忘了我在电话里的冷漠。她急忙端出我爱吃的柚子和建瓯锥栗。“妈,你自己吃。”我劝道。她却坚持看着我吃下,才安心坐下,脸上终于有了笑意。那一刻我才惊觉:不知从何时起,母亲竟开始看我的脸色,小心翼翼,如待客人。
后来妻子告诉我,母亲长期操劳,血糖不稳,体力大不如前。可她从不主动提起,只说“自己调理就好”。我这才明白,她那天电话里的沉默,不是无话可说,而是怕打扰我,怕我担心。
她时而笑,时而叹气,岁月在她身上刻下太多痕迹。我安慰她,她反倒反过来宽慰我:“妈是中医,没事的。”可我知道,哪有什么“没事”?那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忍耐,是为儿女扛下的所有辛酸。
妻子也是医生,她说:多数老人的病,都源于年轻时的透支。我们的安稳生活,是父母用健康换来的。他们曾为我们负重前行,如今却默默承受病痛以及被忽视的孤独。
我和岳父岳母感情深厚。他们养育妻子成人,又无私帮衬我们小家。每逢散步,孩子总兴奋地拍手:“爸,这条路是去外公外婆家的!”说着便蹦跳起来,眼神热切地望向远方。我知道,那是血脉的牵引,是亲情的回响。老人或许走得慢了,记忆模糊了,但他们的心从未远离。他们总在惦记:孩子今天吃饱了吗?冷不冷?工作累不累?
我的爷爷是一名抗美援朝老兵,退伍之后一生勤恳,一块地种到一大片,面朝黄土,汗滴入尘。每次回老家,他都如约而至,用食品袋大包小包装着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,细心的他从不忘把这些菜的黄叶烂蒂,一点点“优胜劣汰”地理掉。但有时因为他的老花眼,也会有夹杂着不好的。
我曾不耐烦地说:“有虫眼的菜能好吃吗。”爷爷只是笑着解释:“没打药,干净的。”后来我才懂,那些“不好的菜”,是他们起早贪黑种下的“最好的礼物”。
三十多岁,为人父,才真正读懂“可怜天下父母心”。可我竟还像个孩子般任性,用冷漠回应他们的牵挂。老婆常劝我:“他们是咱们的父母亲人啊,即使年纪这么大了,却还在为我们操劳。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安心,而不是伤他们的心。”
是啊,生我养我,恩重如山。他们从不索取,只愿我们好。可我们回报的,却常常是不耐烦的语气、缺席的陪伴、迟来的醒悟。父母老了,脚步变得不再轻快,眼神也不再清亮。但他们看向我们时,依旧满是温柔与期盼。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,却忘了岁月无情。
多陪陪他们吧,哪怕只是静静坐着,说说话,吃顿饭。别再让一句“我在忙”,成为最后一次的对话。这一生,我们永远还不清父母的恩情。唯一能做的,是在他们还在身边时,好好爱,好好陪,好好说一声:
“妈,我回来了。”
风吹过院角,母亲的身影映在门边,像一幅泛黄的老照片。她不曾抱怨,也不曾要求什么,只是默默地守着这个家,守着我们归来的路。而我们所拥有的每一寸安宁,都是他们用青春与健康换来的馈赠。
别等到他们再也走不到门口迎接我们时,才明白他们那份沉默如大地般的爱。
(翁郑榕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