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马家堡的堡读成汉堡的堡,是在刚到北京那会儿。公交站南礼士路的名字听着倍儿洋气,但它的根源其实是驴市以南雅化而来的,指的是从前这条官道上人们曾骑着驴子来来往往,并非这儿主营卖驴的活计。这应该是我最常去的地方了,坐上学校最近的巴士,少说一个钟的行程,就为了在市中心里瞎晃。那一站一下车就能瞅见一家盖浇饭的饭店,当时盖浇饭对我可是新鲜,其实不过是省了店家的菜碟,菜扣饭上浇着吃,我最爱地三鲜和京酱肉丝,连着吃一礼拜也不腻。还有家叫“辣妹的馆子”,那水煮鱼做得是三分入味七分传神,老板娘可能不够辣妹但水煮鱼是真真儿够味。
天安门、长城自不必说,不去都不是外地人,而我每隔几周总会买半价的学生票钻进故宫,在红墙黄瓦的紫禁城里一坐一个下午,看着游客挤在养心殿的门前,往乾清宫的云龙石雕上投币许愿。
我可真想念北京啊。两元的地铁,从东去到西,从南走到北,像崇文门的痞子似的满街窜。当时跟着我一起窜的是个蒙古族姑娘,我们是好朋友。我俩经常在地铁里彼此递眼色,忽然就哈哈大笑状若疯癫,我常说自己像个北方人,她也总说我不像南方的弯绕心肠,自那时起,我就开始喜欢北京了。
北京有件让我印象最深的事情,我自胡同里采风后顺道又献了血,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地铁上,等我有些意识的时候已经被人扶上了椅子。有位带着浓重京腔的陌生大爷问我:“姑娘你没事儿吧?”北京带着它的包容和善意,让我这个唐突的旅人不把蜉蝣寄。
北京也是真干燥,第一年我就得了支气管炎,十个加湿器都不够我吸的。沙尘暴是实打实地刮,衣服不留神没收回来转头就挂满了黄沙。最丑的一张身份证也来自北京,那拍得就像在逃犯的速写,那年因我烫伤躺了半个月的床,拐着腿蓬头垢面拍了一张人神共愤的丑证件,这一用,就是十年。
我和北京,结了四年的缘,它在九月开学的时候画满了蓝色的天,而蒙古族姑娘就站在蓝天下面,她边笑边挥手,就像我和北京的第一次见面。(林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