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原田地里长大的我们,记忆中的端午节不仅仅有屈原、粽子、龙舟,还与麦收密不可分。
遍布的竹林40年前是我们家乡的一景,以毛竹和斑竹为主。许多村落就隐藏在一片片茂密的竹林里,家家户户使用的桌椅、板凳、床、柜都是竹制的,农户们就是靠经营竹子为生。
竹笋在二三月份时亭亭玉立,孩子们便会天天到竹林里收集脱落下的笋叶。笋叶捡回来,要放在大锅里好好煮一下,就变得柔韧结实。粽子在麦收时节是农家最方便、实惠的食物。把洗净泡好的糯米、大枣、花生、糖块,连同蒸煮过的笋叶都准备好,晚上大家就围坐在竹林里的院子里,说说笑笑地包粽子。两片笋叶交叉对折成一个小兜,里面抓一把洁白的糯米,两头塞进鲜红的大枣、花生或糖块,笋叶反过来一裹,细绳绑扎。锅台上的大铁锅里烧好开水,粽子丢进去,一会儿功夫,院子里就飘出糯米和竹叶的清香。
粽子煮熟后要盛在一个水桶里,然后吊进自家的井底,用清凉的井水“冰”一晚上。第二天把粽子捞出来,蘸一下桂花酱,咬一口在嘴里,米的爽滑软糯、竹的清凉清香、枣的甜润鲜红、桂花的浓香都融合在一起,令人从口到心、从心腹到头顶都感觉到凉爽、舒心、通畅。
煮熟的粽子就盛在家里的大水桶里,随吃随捞。大人孩子收麦回来,一身的大汗疲惫,进屋就先捞两个粽子,吃进肚里,消暑顶饥、清凉解渴、香甜解馋。
五月成熟的麦穗在烈日的暴晒下一晌午就会变得焦黄,必须分秒必争地抢割、抢收。我们农场的大型收割机按顺序排成行,依次围着麦田由外到里扫割、吞进、碾轧、吐籽、倒出麦秸。广阔的麦田被浓郁的麦香与草香弥漫,充满了麦收的繁忙气氛。
从6、岁开始,我们就加入到了麦收的大军。挎个竹篮、拿把剪刀,一大群孩子到收割完的麦田里拾麦穗。一天定量为20斤,完成任务有奖励。初中的孩子们,跟着解放牌大卡车,麦田、晒麦场来回奔跑,收割机卸麦子时推平车箱里的麦堆、堵塞缝隙。高中的大孩子,要协助大人在夜间去看护麦田、麦场、仓库。女孩子们,负责收集孩子们捡到的麦穗,装入大麻袋,用大杆秤称重、装车运回,或者给麦田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送水送饭。麦子从收割、晾晒、到归库,一个多月的时间,才算真正度过麦收季节。
漫长的麦收季节除了劳累与炎热外,也充满了田地里长大的孩子们才能体会到的乐趣。当收割机收割到麦田中心时,集中在里面的野兔、野鸡会炸窝般四处奔逃,一大群孩子也发疯一样大喊大叫、追捕猎物;守护麦子的夜间饥饿难耐,几个孩子在麦田的机井泵房里,点起一小堆篝火,烤几把刚刚发黄的麦穗,把焦香清甜的麦粒当野餐,佐菜就是白天捕捉到的麻雀、野鸽、斑鸠,泥巴一裹,丢火堆里熏烤,体会了一把“叫花鸡”的香甜。
就这样,每到端午就想去麦收,每到麦收就想起端午。吃到面食,就想起麦子收获的艰辛,品尝到粽子,就想起家乡笋叶粽子的香甜。收麦与端午成为我青少年时期一段割舍不去的劳动记忆。
(周国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