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周末,好友邀请我去他那里吃饭,有点意外地喝到了一碗令人念念不忘的粥。
这顿晚饭好友特意烧了一桌海鲜,做得地道,赢得满座宾客的称赞。我吃了几口饭菜,无意间闻到一股熟悉的米粥香味,低声问好友:“煮了什么好粥?”好友嘿嘿一笑:“自己随意煮的,你去看看喜欢不?”
我走进厨房打开电饭煲,大半锅的米粥,热气蒸腾,粘稠诱人。我俯身仔细瞧一下,有东北的玉米糁子、白米、红豆、薏米、花生、芸豆、红枣、枸杞、红薯,形形色色不下八九种,色香味俱佳。我是很喜欢刚刚煮熟的米粥,那种浓厚的香味实在抵挡不了。不管三七二十一,我先盛出一碗,津津有味地品尝起来。综合了各种米与豆的香糯,红枣、枸杞的甜,红薯的绵软,花生和玉米的软嫩,满嘴的软糯,满心的舒坦,越嚼越有味道。我几乎顾不上吃菜,连着吃下去两碗粥,才心满意足。大家看了,纷纷跟进,那锅“八宝粥”马上喧宾夺主成了晚餐的主角。好友见状,略带自嘲道:“怎么都成了苦命人?我千辛万苦烧好的大青蟹、海虾不吃,偏偏相中一碗粥?”
我暗自揣摩,其实饭菜的滋味如何,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,人不同,滋味亦不同啊。只要吃得可口、舒服、健康,家常便饭,哪怕仅仅是一碗粥,也一样出彩,令人倾心。
我更是不敢小瞧了这碗粥。转眼五十多年走过来,每天早晚雷打不动需要两碗粥滋养着我的肠胃,养护着我的命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们姊妹八个,虽然已经饿不着,但主食还是以玉米、红薯、杂粮为主,记得家里的一点白面是留给一家之主的父亲和年老的奶奶的。早晚的玉米粥一年可能要吃300天以上。母亲总是第一个起床,搁锅在煤灶上,捅开火,烧开水,撒玉米糁进去,调小火,让粥慢慢煮,然后切几块红薯或老南瓜丢入。等我们都起床了,玉米红薯粥的清香微甜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,这是固定不变的早餐的味道。小孩子基本上不用再吃杂面馒头或烧饼,只配一点萝卜白菜做的酱菜、酸菜,或很细的凉拌胡萝卜丝,就饱了。晚饭虽然还是玉米糁粥,但奶奶会在里面加几把小米,下午就开始用小火熬,时间更长,能熬出米油,更加黏软细腻,更加清香鲜甜。
八十年代后,人们的生活水平快速提高,单从一碗粥上也看得出来。家里仍然是早晚煮粥,但食材开始丰富多样,变化着煮出花色、煮出营养、煮出不一样的口味了。母亲喜欢把大米小米、红米黑米搭配,加上一些豆类:红豆、绿豆、花生、大枣,还少不了山药、芋头、红薯、南瓜等,分季节来煮。常常征求我们的意见,让这一碗粥煮得香甜,吃得更舒心。
几十年来,从父母姐妹在一起的十几口大家庭,到我们各自结婚生子的小家庭,一年四季、一天早晚的两顿饭,菜可以少一点,而一碗粥都会用心去熬煮,不敢随便将就。回到家,特别安心的就是守着老人孩子,每天可以吃到有热粥的家常便饭。最怕的是外出旅行或到异地他乡出差,一天竟然喝不到一口热粥。快餐、糕点、外卖让肚里感觉油腻腻、凉冰冰、空落落,体会不到温暖和舒坦,令人提不起精神。
转眼间,我来到福建晋江十三年了,入乡随俗,饮食习惯也跟着有很大改变,但是早晚两餐吃不到一碗称心如意的热粥实在受不了。食堂虽然也做白米粥、紫菜汤或皮蛋粥,但是料少、寡淡不说,加上煮的时间短,端出来温吞吞,清汤寡水,喝起来找不到一点暖乎、舒坦的感觉。时间一长,肠胃实在不堪忍受,我便自力更生,及时采购电饭煲,准备了大米、薏米、花生、大枣、红豆、绿豆,家里又特意邮寄来太行山秋季的小米、怀府的铁棍山药。这样每天早晚自己都能随心所欲地煮出一碗香甜软糯、致润肠胃、暖心可口的粥了。总是晚上提前把米、豆等泡上,早上出去运动时设定一下时间,将电饭煲里的粥慢慢炖煮两个小时,中午则泡晚上的。每天都依据自己的心思、变化着花样煮出食材丰富、绵软黏稠、味道香甜、热气蒸腾的米粥。一碗暖胃可心的热粥,让我一天的心情都可以安安稳稳,精神百倍。
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身体不舒服时,需要一碗粥;想家时,需要一碗粥;工作忙碌时,需要一碗粥;闲暇寂寞时,需要一碗粥。民以食为天,从河南到闽南的我则只需要有一碗粥,身心就可以得到很大的安抚。一碗粥,是自己半生养成的饮食习惯,是中原家乡烙下的印记,是自己心里断不开的对家、对亲人、对故土的留恋根脉。(周国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