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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黄和他的矿区理发店
文章字数:1,146
  一切与久远相关联的东西,大抵都会有岁月的痕迹,还会有讲述时该有的温度。我眼前这一座砖瓦房就散发着一种难舍的苦楚。因为再过三五个小时,推土机将摧毁她的躯体,随着土墙倒塌的轰然声,一切将不复存在,一切也将无法触及,有些事情可以回忆,却无法留恋。
  这一座位于原漳平煤矿机关住宅区的小砖瓦房,她清高地杵在矿机关澡堂和锅楼房中间,面积大约才二十平米,她矮小但整洁、朴实、平静,上个世纪八十年初始被作为理发店用。理发店的设施也是十分简陋,墙壁用白灰刷的,里面只有一把可以折叠半躺的转椅,还有一条倚墙而立的长条椅,椅面上常放着一些杂志和小人书,估计是让顾客打发等侯时间用的。理发店的主人是一位惠安籍的师傅,他当时是矿区名声好响亮的服务明星,那时我们都亲切地喊他叫“老黄师”。
  也许是岁月长久,那种追忆的情感就愈发地强烈。我最近一次见到老黄已是两年前的事了,他显得有点驼背,但精气神硬朗得很,正打理着理发店门口的那块菜地。也许是职业习惯吧,他的菜地看不见一根杂草,就像当年他帮大伙儿的头发修整得十分清楚一样,二十几根牵引豆蔓的竹子整齐地排列着,嫩绿的豌豆苗显得那样得俏皮水灵。
  记得老黄的理发技术还是相当高超的,别看他平时慢悠悠的性格,给在矿区中小学就读的孩子们理发却是一把快刀,他可以给孩子们理出千篇一律的小平头,也可以理出活泼流行的三七开,还可以把矿机关的管理人员理出那种“只要混得好,头发往后倒”的干部头。印象中的老黄很受小男生喜欢的,因为理发店靠劳动服务公司的小卖铺近,加上他理发收费便宜,五角钱的费用让孩子们多了买零食的机会。老黄十二三年前歇业时,他理个头也才收费三五元钱,我们常点赞他把国企的“头顶福利”进行到底了。
  夏天,倘若你是男性且和他是老友时,老黄傅偶尔会炫一下他的“抖刀”绝技,我倒是有幸享受了两回。老黄这一项附加的福利环节复杂着呢,理完发后,他会让你打起光膀子,先在你的颈部用刀背轻轻地敲几下,让你顿生麻酥之感,然后他翻转刀刃,沿脊椎上下来回敲击游走,犹如滴水穿石,又如琴指敲弹,此时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,无地不爽朗,所有的毛孔全都自觉或者不自觉地舒展开来,轻松与空明一阵接着一阵,排山倒海式地呼啸而来,怎一个爽字了得,现在回想起来,还是麻酥绕过脊背。
  站在这黄土上,我感到自已也快成了风景。假如时光真的能够缝补旧日的温馨和酸楚,那我希望自己就是能握住大把时光的幸运儿,真的希望原有的荣光能够复苏,原有的快乐能够再度降临。然而春尽繁华留不住,就像当初我们少年时代理的是呆板单调的平头,现在已是千姿万态的花样发型,记忆虽然坚实,但时光实在是一件奢侈品,让我们在前行中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淡忘和舍弃,但我们还是要在麦园这一老矿区的山头上,亲切地呼喊一声“‘老黄师’,我们没有忘记您!”(戴政泉)